汉克尔用左手接过水杯，颤抖着慢慢地把水喝下去，水很清凉，但他的喉咙还是像针刺了那么疼，不过好在他又可以说话了。女孩靠着墙，坐在他的身边，盯着窗帘上映出的亮光。簌簌的雨声让四周显得更寂静了，似乎安静都变得震耳欲聋起来。
“我想你一定有许多疑问吧。”汉克尔很久都没有听过这么清脆的声音了，他的脑海里出现了海浪冲击玻璃的画面，虽然他从没见过大海，但这么一副画面荒谬地定格在了他的大脑里。汉克尔的确有许多疑问，但他不知道该从何发问，于是他轻轻地点了一下头。
“你叫什么？”他听见自己说。嗓音好似一把生锈的锯子在用力摩擦木头，话在出口时汉克尔就想笑，死里逃生后的第一句不是询问怎么回事，而是问一个女孩子的名字。他有点怀疑自己的大脑是不是摔坏了。
女孩微笑着，似乎还有些惊讶：“嗯，莫梓莓，是个全中文的名字哦。”
“啊，好听。”汉克尔用沙哑的嗓音艰难地吐出几个字。
“关先生，您需要再来一杯水吗？”她的眼里闪着调皮的光。
汉克尔咧嘴笑了笑：“你怎么知道的？我的名字。”
“盔甲上的标签，汉克尔·关，或者我可以叫您黑客先生（Hacker可译为黑客）”莫梓莓似乎对自己玩文字游戏的能力很满意。
“你多大啦？”
女孩考虑了一会才说：“十六七岁吧。”
“骗人，你看起来不过十五岁。”
汉克尔似乎看到了莫梓莓涨红了脸，“我说了十七就是十七，你怎么可能知道我有多大！”
“话说这里就你一个人吗？”
“嗯。”
寂静又填充了房间，汉克尔调整了一下姿势，发现原先僵硬的身体不再那么疼痛了。他心里寻思着女孩是怎么把自己搬到这里并且医治自己的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还在充满醋味的毯子下面光着身子，并且他还需要呼吸新鲜的空气。
汉克尔偏过头，看到莫梓莓直楞楞地看着前面发呆，他说：“嘿，我该叫你小莫还是小莓？或者叫你莫姐？不管怎样，请您把我的衣服拿来，我知道您不忍心看着我在这醋毯子下面发霉的，我想出去转转。”汉克尔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脑袋真的坏掉了。
“叫莫姐！”莫梓莓站起来走出门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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卡斯特睁开朦胧的睡眼，看见窗帘被微风轻轻扬起，光线从窗外钻入室内，雨还没有停，依旧绵绵地下着，没有了之前的猛烈，只留下温柔，还有冷。卡斯特感觉到气温明显地下降了，冰凉的空气扪住了他的皮肤。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，站起来绕过横躺在地板上的佩克，走过去把窗户关上。
他转过身，望向室内：莱蒙和笛歪歪斜斜地靠在墙边的阴影里，卡拉娜头抵着书桌，腿搁在佩克的肚皮上，布鲁托尔则躺在离干尸不到三十厘米的地上，像个胎儿一般蜷缩着身子。狭小的房间被六个人填满了，不对，还有一具干尸呢，他们居然和一具尸体在同一房间内度过一夜，这荒诞得令卡斯特想笑。
他轻轻地坐回那只破烂的椅子，使自己尽量浅呼吸，他不想吸入太多腐败的死亡的气息。遗书上的那些文字在他的脑海里重新组合，如蜘蛛网一般挥之不去。
“新生与死亡不是对立，而是互相依存，有诞生注定有灭亡，这是一个无法改变的自然规律。”
说的多好啊，该死的狗杂种！卡斯特在心里骂道。由于这份遗书，他的心里已经埋下了绝望的种子，其实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情绪的异常波动，但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些。
卡斯特瞥见床垫上的手枪，他轻柔地将它拾起，像是握着一位姑娘的玉手。正如遗书里所说的，这是一把1911，即便放在一百多年后，这种枪型也不显得落后。银亮的枪身反射着冰冷的光，散发出危险的气息，甚至还带点诱惑的味道。他举起枪，照门、准心和布鲁托尔的脑袋连成一线。
卡斯特像触了电一般把枪丢开，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扰乱了寂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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汉克……哦不不不……汉克……
笛从睡梦中醒来，满脑子都是逃跑时混乱的场景，汉克尔苍白的脸色和他颈口红色的伤痕，一直挥之不去。笛突然想起在基地走廊时汉克尔给自己了一张纸，她从背包底部把它翻了出来，已经皱成了一团。
她从角落里向外看去，卡斯特正在关窗户，除了他其余人都还在睡梦之中。笛把纸张放在膝上展平，印刷字体清楚地向她展示了被掩埋起的秘密。
笛一口气读完了所有文字，心里不知是惊愕还是困惑，这份审问记录她从未看过，她不晓得汉克尔把它交给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。其实审问和回答的内容都已经是陈词滥调了，与其他几份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
。
她又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，目光停在了最后阿莱特所说的。
“吴译！你这恶魔的门徒！回你家去……下地狱吧！”
吴译！这份文件不是吴译记录的！而且被掩藏了起来。笛知道唯一能够在她自己之前接触审问文件的人只有两个：记录人和讯查部管理员。而讯查部管理员正是吴译，也就是说他可以掩盖这次审问记录。因为其他几次审讯的记录人都是吴译，他完全可以在受到指控时不记录。
看来那个该死的光头有鬼啊！笛心想，可是这样一来，如果阿莱特所说的都是真话，那么自己的父亲就是毁灭派，而自己又成了滥杀功臣的暴君了。笛没有勇气接受这个真相，或是说她在尽力回避这个问题。
她仰起头，感觉眼泪开始汇集，她闭上眼睛，不让眼泪流下来。她真希望汉克尔现在就在身旁，她需要一个肩膀来倚靠，需要一个善于倾听的人来向他倾诉。
笛突然意识到思考这些其实都没有任何意义了，父亲、阿莱特、吴译、汉克尔还有灰色骑士团的成员，他们都已经死去，她再也不需要考虑他们的意见了，他们留给她的只有回忆。
一声沉闷的响声把她从思索中拉到现实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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布鲁托尔立刻惊醒，坐了起来。除了佩克，其他人都被手枪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弄醒了。布鲁托尔看到卡斯特左手抓住右手的手腕颤抖着，眉头绞在一起，紧闭双眼。
“怎么了？卡斯特。”布鲁托尔迷茫地发问。
“老布林，你知道吗？”卡斯特如梦呓般轻语道，“我刚刚想杀了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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